专家：李实（中国收入分配研究院执行院长）

刚刚通过的“十四五”规划特别提到了，到2035年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

我认为，共同富裕意味着要缩小现有的差距，有三个层面的问题：

第一，我们如何理解共同富裕？共同富裕的标准和内容是什么？

第二，实现共同富裕的过程当中面临的问题和挑战。

第三，如何实现共同富裕？如何寻找实现共同富裕的一些路径？

关于共同富裕，我认为有两个关键词，一个是富裕，第二个是共享。从个人福利的角度，它应该包括三方面的内容：第一是家庭和个人收入；第二是家庭和个人的财产；第三是个人和家庭能够享受到的公共服务。这三个方面的内容决定了家庭和个人的福祉。

这个意义上出发，我们应该要强调，共同富裕它不等于平均富裕，也不等于财富均等。即使实现了共同富裕，但收入和财富的分配格局应该具有以下四个方面的特点。第一，每个人的收入和财富水平都应该达到一个富裕的标准，应该设定一个最低标准的富裕水平。第二，收入和财富差距要有所缩小，要明显地小于现在的差距。第三，要基本消除不合理的收入和财富差距。第四，要实现公共服务的均等化。

在实现共同富裕过程当中所面对的一些问题和挑战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在过去几年当中，居民收入差距仍处在一个高位波动的状态，这就意味着如果不进一步改革收入分配制度，在未来一段时期内居民收入差距仍可能处于高位水平，很难出现一个长期缩小的趋势。

第二，居民财产分配差距将会持续扩大，并且会成为导致收入差距扩大的主导性因素。

第三，现在公共服务仍然存在着较大差别，公共服务均等化仍需要加力推进。

中国收入差距的基尼系数在2008年时出现了一个逐步缩小的过程，但只是持续了大概6年时间，从2016年开始，收入差距又有所反弹。基本的趋势是在高位徘徊。

另外，2008年后收入差距的缩小，主要来自于城乡之间收入差距的缩小，而在城市内部、农村内部，收入差距仍在扩大。这意味着如果未来城乡之间收入差距不能明显缩小，全国收入差距仍然难以进入一个缩小的趋势。

城乡之间收入增速的差距对整体的收入差距的影响就变得越来越微弱。从2015年以后，城乡收入的增长率的差别在不断地缩小（编者注：农村收入增速长期高于城市，缩小收入差距，但近年两个增速在趋同）。

工资收入差距也在扩大。我们比较了2018年和2013年工资收入差距的变化，不管基尼系数还是其他指数工资收入差距仍然在扩大，而且不同行业、不同部门、不同职业之间的工资差距都是在扩大。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收入差距缩小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需要进一步加大收入分配改革力度，缩小当前差距。

另外，财产差距在扩大。相对于2002年， 2013年财产最多的10%的人所占的财产份额有了一个大幅的增长，而余下90%人群的财产份额都在不同程度地下降。相对于2002年，2013年财产的基尼系数上升了20%到40%，这就意味着财产分配的差距仍然还在扩大，而且财产差距对收入差距的影响越来越明显，也使进一步缩小收入差距更困难。

我国公共服务均等化虽然取得一定的进展，但是也存在很大的差距。举两个例子，一是收入保障，特别是养老金收入，我们测量了2002、2013、2018年的个人养老金，结果发现差距有所上升。另外要特别强调学前教育的普及性和早期教育的投资，地区差距非常明显。公共服务均等化仍然需要做更大的努力才能够实现。

关于寻求共同富裕的实践路径首先是要处理好公平与效率的关系，实现二者之间的一个新平衡。共同富裕首先是富裕，只有在这个基础上才能实现全民共享。要实现富裕首先要保持长期稳定高速度的经济增长，居民收入的增长需要不断地创新和提高劳动生产率，只有这样，才能够在富裕的基础上共享发展成果。

二是要把共同富裕看作一个长期的过程。“十四五”提出要2035年实现共同富裕的第一阶段，也就是说到了2050年，要能够基本实现共同富裕的目标，再过50年，也就是到下个世纪，才能够全面实现共同富裕，要把实现共同富裕看作一个百年的目标，争取在下个世纪实现共同富裕。

三是实现共同富裕要进一步落实以人为中心的发展理念。实现了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后，收入差距还是存在，这一差距主要是人力资本积累的差异和个人能力的差别，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缩小个人能力之间的差异是实现共同富裕的一个基础。

此外，要进一步理顺分配秩序，使分配结果更加合理。不仅仅需要进一步改革初次分配制度，同时要加大再分配的政策力度，进一步缩小收入差距、缩小财产差距，实现公共服务的均等化。

内容时间：2021-04-15